這不同于夜晚的黑暗，它雖然黑，但能看到月色，看到點點星光。

但在這里，什麼都沒有，沒有光亮，沒有聲音，寂靜的可怕，恐懼席卷全身。

我強迫自己閉上眼，只有這樣才不用面對黑暗。

但我忘了夢里除了美好還有血腥，我夢到了葉承允攻破城池，大軍入境的場景。

我踏著士兵的尸體爬上城樓，裙擺染上血色的痕跡，像極了大片的芍藥花開在身上。

8.

我看著和我一起長大的少年郎，帶著他殷國的士兵，踏破了城門，直逼皇宮。

我不顧發釵散亂，一路跑回宮里，又看到葉承允親手砍下我父皇的頭顱，那血濺在我臉上，是溫熱的，父皇的那雙慈愛的眼睛還在看向我。

我渾身顫抖，像是失了魂一般，直直的看著我父皇的眼睛。

然后我被一雙大手捂住，【宜樂不要看。】

是葉承允的聲音。

【宜樂，宜樂！】

我恍惚間醒來，才發現淚水已經浸濕了枕頭，葉承允端著那盞燭火，手握著我的肩頭，焦急的喚著我。

我透過微弱的燭火看到他的眼睛，好像看到了那天，他立于宮殿之上，那雙毫無感情的雙眼，還有他那雙浸滿我百姓血液的雙手。

【啊！不要！不要靠近我！】

我抱著頭蜷縮在床尾角落里，腳踝上的鎖鏈嘩啦作響。

這聲音也喚醒了我的意識，我猛然抬頭看向葉承允還有他手里唯一的光。

他眼里好像有些受傷，我跌跌撞撞的撲進他懷里，身體不住的顫抖。

【阿允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，你別走好不好，這里太黑了，我害怕…】

我緊緊的摟著他的脖頸，像是抱住了唯一的希望。

他扯了扯我的手臂，我緊張的埋進他的胸膛，【不要，你別走！】

他笑了兩聲，聲音的震顫順著他的胸膛傳到我的身上。

他拍了拍我的后背，【好，今天我不走，那宜樂要給我什麼獎勵？】

獎勵？我茫然的看著他。

他似乎很高興，連眉眼都帶出了笑意。

他彎腰親了下我的嘴角，輕聲問道，【可以嗎？】

我身體瞬間僵硬，心臟也像是被放進了冬日的雪中，那涼意延伸到我的四肢百骸。

我看著他手里的光，強迫自己把淚水憋回去，僵硬的點了點頭。

【宜樂，我愛你。】

【宜樂永遠陪著我。】

【別離開我。】

【乖，別哭。】

……

他在我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親吻，引得我不住地戰栗，他捂暖了我的身體，但我的心臟卻始終透著寒意。

事后他抱著我的腰沉沉睡去，但我卻沒有絲毫睡意，我望向桌邊的燭火，看了一夜。

待他走后，房間再次歸于黑暗，我都不知道剛剛的葉承允是我的幻想還是真實。

我蜷縮著身子，小腹隱隱傳來墜痛，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。

也正是這痛感讓我清醒了些。

我強忍著疼痛下床，腳踝冰涼的鎖鏈，讓我腹部更加的冰涼。

我摸索著來到床尾，摸到了一排細細的印記，我用指甲又劃了一道。

又是一天，細細數來已經過去一個月了，現在怕是已經快要入冬了吧。

我知道他想要馴服我，瓦解我的精神，等我完全崩潰，他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
我冷笑一聲，一手摸著床尾的印記，一手撫上冰涼的肚子。

如果他知道他殺死了自己的孩子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？

9.

我站起身走回床上，偌大的寢宮里只有鎖鏈落地響起的嘩啦聲。

我皺眉蜷縮在床上，腹部越來越疼了。

【宜樂，可以用午膳了。】

寢宮響起葉承允愉悅的聲音。

他來到我床邊，輕柔的撫著我的額頭。

【宜樂快醒醒，該用午膳了。】

我疼的說不出話，他看到我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，意識到不對。

【宜樂，你怎麼了？】

他抱著我，身體感受到溫暖，意識清醒了許多，但依舊渾身冒冷汗，我止不住的顫抖。

【疼…好疼，阿允…我好疼…】

【宜樂，宜樂，你哪里不舒服？】

【肚子…】

他有些無措的抱住我，然后手觸碰到床上大片液體。

他顫抖著拿到眼前，是血紅色的。

我終于忍不住昏了過去。

昏迷之前，我還聽到葉承允一聲聲的喚我，以及鎖鏈嘩啦的響聲。

【快去找御醫！】

意識模糊間，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我臉上，一片涼意，我掙扎著半睜開眼，好像看到了雪從天上落下來，一片片的潔白無瑕。

【下雪了。】那聲音虛弱到，自己都差點沒聽清。

【宜樂別說話了，會沒事的。】

我向后看去，地上一片雪白，但走過來的路上，卻被染上了一片片血色，像極了雪地里盛開的紅梅，好看極了。

身體傳來的疼痛，讓我忍不住悶哼一聲，身體泛上一股冷意，但明明葉承允都把他的大氅蓋在我身上了，為什麼還這麼冷。

慢慢的我在葉承允粗喘的疾步和顛簸中，再次昏了過去。

那天是皇城的初雪，卻被我一盆盆的血水染成了紅。

我感覺我好累啊，便睡了一覺。

夢里，看到了成為我侍衛的葉承允，還有我院里和他一起種下的那株海棠。

我純粹天真，終究心軟，但不知道的是，自從救了他之后，我就已經跌入了無盡深淵，再也逃不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