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
「謝謝阿姨，顧塵他沒來嗎？」

顧媽媽沉默片刻，嘆了口氣才把這幾天的事情經過說了出來。

「他把俞川揍了，他繼父很生氣，他們后來還在家打了幾次，現在兩兄弟還在醫院躺著。」

我的心跳漏了半拍，急忙問她：「那顧塵現在怎麼樣了？我能不能去看看他？」

阿姨含淚握住我的手，語氣不忍，卻也讓我聽著越發冰冷。

「司柔，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，你一定希望顧塵好對吧？他倆兄弟鬧成這樣，他繼父要送他出國讀書，他死活不愿意。所以你能讓他死心嗎？讓他毫無顧忌地去奔赴他的前程，算是阿姨求你。阿姨可以給你點補償的。」

我深知顧媽媽的處境，又怎麼會不理解。

為了顧塵，她在俞家忍氣吞聲，我又有什麼資格那麼自私。

即使心如刀割，我也只能逼自己扯出笑容：「阿姨您放心，我知道該怎麼做。」

15

顧塵看到我，先是吃驚，再是狂喜。

瘸著腿沖過來一把抱住我，激動得語氣都顫抖。

「你怎麼找到這的？我手機被摔壞了，一直怕你擔心。」

「我要想知道，有的是辦法。」

顧塵笑著將我拉到床邊坐下，給我挑了個又大又紅的蘋果。

「我就算不在學校你也不能偷懶啊，我好了就給你補課。」

他和俞川在家打架的事，他繼父要將他送出國讀書的事，他只字未提。

鼻子突然有些發酸，我將蘋果放下，冷著臉看他。

「算了，我放棄了。我就是個爛人，沒救了，我真的不想讀書，你能不能別逼我？」

他強顏歡笑著，有些手足無措地拉住我的手。

「怎麼了，是不是考試沒考好，壓力太大了？」

「我就算考上了，也沒錢上。我爛泥扶不上墻，你就別操心了。」

「錢的事我來想辦法。」

顧塵倔強地看著我，眼睛卻開始泛紅。

我差點克制不住想抱他，但我知道現在只能逼自己狠心。

「你一定要我說這麼明白嗎？我覺得你很幼稚，沒事打什麼架？我不想讀書，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玩，我覺得你那些所謂浪漫的數學公式很可笑。」

說完，我怕自己崩潰大哭，立刻轉身離開。

顧塵慌了，瘸著腿出來追我，卻重重摔在病房走廊里。

「司柔！齊司柔！」

我哭著一路走，強迫自己別回頭。

16

我刪掉了顧塵的聯系方式，手機關機。

看著他空蕩蕩的座位，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。

后來，他媽媽來了，卻是給他辦理退學手續。

我的心也在那一天死掉了。

高考如期而至，我考上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學。

學費很高，通知書到家的那天，我直接撕掉，躺在床上睡了一天。

醒來出來在客廳的時候，看到我爸已經把通知書粘好了。

「好不容易考上的，為什麼不上？」

我倒在沙發上，把我爸的酒瓶子打開，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，嗆得眼淚直流。

「考上了也沒錢上，留著還礙眼。」

我爸一把奪過我手里的酒瓶子砸了，把我嚇了一跳。

「這個家有我一個活死人就夠了！你還有未來！自甘墮落什麼？！」

我怔住了，看我爸顫抖著手將沙發下的抽屜拉開，拿出一個破舊的木盒子。

打開木盒，里面是一張很舊的存折。

「這是你媽媽的死亡賠償金，我一分沒用，留著給你讀書。」

我一下子繃不住了，所有的委屈如浪潮般涌出，我放肆地大哭出聲。

想起我媽沒死的時候，我爸也是人人尊敬的大學教授，溫文儒雅。

在我媽去世之后，他不斷自責，變成酒鬼。

其實他恨不得死的是他。

但他又有什麼錯呢，對方全責。

他只是沒來得及避開，自己的腿還殘疾了。

這麼多年了，我其實恨的只是他一直將自己沉浸在悲傷里，忽略了這個家。

也許我和我爸都應該和自己和解，和過去和解。

17

我如愿去北京讀了大學，畢業后導師讓我留校任職。

但因為我爸病重，我還是回來了。

老爺子常年喝酒的報應來了，肝出了問題，急需手術。

急需用錢想賣房，又怕沒地方住。

剛好鄰居家陳叔做搬家公司急需人手，看我可憐，開了比較高的價格雇傭我。

就這樣，畢業后我做了貨車司機。

將及腰長發剪短，穿著干凈利落，把自己當成了男人。

這天陳叔接了個搬家的單子，說給的錢挺多，就讓我去了。

為了趕時間，在車上簡單咬了幾口面包就開始干活了。

剛把一貨車的物品卸下，就感覺有點體力不支。

咬著牙搬運兩個大箱子，剛進電梯，后面又進來了一堆人，一下子把電梯擠得滿滿當當。

感覺有些呼吸不暢，出了電梯差點站不穩，幸好被人及時扶住。

「沒事吧小兄弟？」

抬頭想說謝謝，卻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。

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，但沒想到是如此尷尬的一幕。

顧塵褪去了青澀，短發打理得干凈利落，眼神依舊溫柔，卻也變得有些陌生。

我這個樣子，該如何見他。

「我來幫你搬吧。」

我垂下頭，小聲說了聲謝謝不用了，就繼續往他家里走。

可笑嗎？

多年后，他是豪宅的業主，我是給他搬家的「小兄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