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之后,手術就可以順利進行了。
不知過去了多久,盥洗室里淅瀝的水聲停下,少年披著浴巾出來了。
那雪白的布料間露出一邊深刻的鎖骨,在浴室暖色的燈下,微微反射著潤澤的光。
我剛移開眼睛,便感覺什麼東西掉在了腳面上。
對方濃長的睫毛像兩只鴉色的小蝴蝶,在薄薄的眼皮上展翅揮動,拘謹又隱含期盼:「那個,可以幫我撿下嗎?」
聞言,我撿起那張小小的卡片。
卻見那赫然是……
一張……高中生證?
16、
接收到某種信號,我下意識看了眼電腦右下角。
「還有半個月。」
「有什麼要緊的。」
「……我是人,不是禽獸。」
「哦。」
帶著某種遺憾,閻羅惜卷了一條被,自顧自去沙發上睡了。
確認款項已經轉給醫院,我匆匆沖了個涼,便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。
一夜無夢。
翌日,我微微掀動沉重的眼皮,卻見咫尺之外,一對點綴著朱砂痣的眼睛正專注地觀察著我。
透著猛虎細嗅薔薇的謹慎:「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?」
「有嗎?」
我在困意中開了個玩笑。
「或許在平行世界。」
「有可能。」
他凝視我一會,便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:「你睡了一天一夜,要不要去吃點東西?」
半小時后,身上披著浴巾的我們來到了隔壁面館,在老板異樣的眼光中,一人點了一份牛肉寬面。
不遠處,電視正在播放新聞。
面上來后,閻羅惜將自己碗里的牛肉盡數夾給了我。
我正要推辭,眼前熒幕一晃,卻是切換成了另一個畫面。
老板拿過遙控器,但無論怎麼換臺,熒幕上都依舊是那張陰沉的面孔。
「玉栩真!你逃不掉的!」
「即便你逃得了一時!」
「也逃不了一世!」
對此,閻羅惜一邊嗦面,一面淡淡評價——
「沙雕。」
我本來也跟著他一起罵。
直到熒幕上的男人后退一步,露出身后被白布牢牢蓋住的人形,語氣神態,無一不是志得意滿:
「小玉,就在今天,你媽媽的手術失敗了。」
「就算你不想見我,難道也不想見她?」
「這可是你們的最后一面!」
見我騰地起身,對面的少年瞬間緊張起來:
「你要去哪?」
「去醫院。」
「……」
他眉頭深蹙,仿佛在看一個蠢蛋:「為什麼要去?那女人不過是這世界捏造出來的假象!」
「我知道。」
對上我執著的眼神,對方一瞬間僵硬了:「不,我不明白……」
我嘆了口氣:「有些事,明知道愚蠢也要做。」
「希望你永遠不要明白。」
17、
閻羅惜表示尊重我的決定。
這之后,他陪我買了身體面的衣服,望著鏡中化了妝,眼神卻依舊透出疲憊的女人,我問身后的少年:「我好看嗎?」
「好看。」
聞言,我淺淺笑了:「又在騙我。」
畢竟,這張面孔只能算得上清秀,遠遠比不上第一個世界的玉小姐。
對方卻在鏡中認真地端詳我:「沒騙你。」
「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,卻是因為可愛而美麗。」
下一秒,我們的視線在鏡中相遇。
卻又不由自主地移開了。
入夜,我來到醫院。
閻羅惜站在夜風中目送我。
我發現了一件事,他心情好時,那雙眼就倜儻到不行,心情欠佳,眼神就帶著些艷麗的漠然。
我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那雙眼睛。
「所以,要提前說再見嗎?」
「……不用了。」
我們都知道這一別,或許就是永別。
但誰都沒有主動提起。
走入洞開的大門,院內燈火通明,有專人將我引到停尸房。
掀開僵白的裹尸布,里面是一張宛若沉睡的中年女人面孔,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,又一眼。
在這本書里,她只不過是女主的母親。
但巧合的是……
她和我媽長得一模一樣。
19、
很早以前,我媽便丟下我跳湖自盡。
可惜人沒死成,卻因為缺氧導致全身癱瘓。
就連這病房的環境也很像,窗外是沙沙搖晃的樹影,還有不肯死絕的爛月光,我在深夜里盯了太多次,幾乎都要作嘔。
可惜照顧了她十多年,人還是死了。
在外地出差的我,甚至沒能見她最后一面。
不知過去了多久,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,我輕輕蓋上面前的白布:「聽說遺憾太久了,會成為病瘡。」
「我還要謝謝你。」
「謝我什麼?」
「謝你剜了它。」
身后的林辰,不,薄夜此刻眼睛發紅:「玉栩真!你在記恨我拿你母親的尸體威脅你?」
「你難道不明白,我這樣做,不過是因為愛你!」
我失笑:「哦,愛我,所以傷害我?」
「這怎麼能叫傷害?」
聞言,男人瞬間落淚,抱住我的手臂哀求:「我不過是想見你一面,想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而已!」
「如今,我已經知道錯了,再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對你了!
「以前都是我渾!是我不懂你!以后……」
見他眼眶赤紅,幾乎是痛哭流涕,我微妙地往下瞄了眼:「氣氛鋪墊得不錯啊。」
「接下來,是不是就要下跪了?」
聞言,對方不敢置信:
「什麼?」
「渣男的精神控制法。」
我無動于衷地分析:「一開始是甜言蜜語,伴隨暴力,再接著就是痛哭流涕,下跪挽留……只不過,我不吃這一套。
」
「你要跪就快點跪,我還趕時間。」
「……」
眼前,男人的神色變了。
從剛才的哀求可憐,重新變得冷漠陰沉:「不得不說,你和之前那些女人還是不一樣的,格外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