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只聽他沉默了一會兒,接著用非常嚴肅且正式的語氣跟我說:「這可是你說的,許星星,和我在一起。」
我呆了很久,屏幕變成黑白也沒感覺。
我意識到這是自己十八年的人生里,第一次動心。
像獨自看一場盛大的煙花,哪怕隔著遙遠的網線,依舊絢爛。
我問他:「所以一開始我加你,你就暗戀我了是不是?」
語音里他愣了愣:「那倒不是,我一開始以為你是男的,還準備噴你呢。」
「為啥??」
「你說呢,誰家女孩子頂著個酒桶頭像,ID 叫『剛子折花 1688』啊?」
3、
我撿起地上的攝像機,然而剛剛鏡頭還沒來得及套上蓋子,這樣直挺挺地摔在地上,摔碎也是必然的。
他見我摔了攝像機,忙走了過來,語氣有些慌張:「對不起,嚇到你了。攝像機我賠給你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
我越過他跑了出去,媒體室的大門在我身后重重合上。
我跑不是因為氣自己摔了攝像機,也不是因為他嚇到了我,而是因為心虛。
我掏出手機搜了一下 mat,詞條跳出來:「mat,原名周言旭,CG 新晉打野。」
真的是他。
十八歲的夏天短暫交付了真心,后來消失在人海中的周言旭。
他的聲音變了很多,我都已經認不出來了。
那時候我們熱戀,每天 24 小時,也許 20 個小時都在打電話。
那天晚上我們聊到未來想做什麼,他說:「我的夢想當然是打職業啊,打進世界賽拿冠軍。」
我笑道:「欸,我大學學傳媒欸,你說你到時候拿了冠軍,我能不能做記者采訪你啊,冠軍獨家,可太牛了。」
他在電話里哈哈笑,接著我的房門就被打開了。
我媽拎著掃帚站在門口,怒目圓睜:
「許星星,我站在這兒聽了三天了!好啊你,難怪高中學不進去,在這里給我早戀是吧!?」
我慌里慌張地掛了電話,把手機倒扣在床上。
「我沒有!」
「還說你沒有!你要不要臉!考得差就算了,還敢撒謊,覺得我不敢打你是不是?」
說著提著掃把狠狠拍在了我的屁股上。
我吃痛地叫了一下,下一秒就哭了出來。
我爸媽從小離婚,我一直跟著我媽生活。
她傾盡全力愛我,希望我成才,也始終認為我沒考上名校是對她的辜負。
她打了幾下,忽然扶著腦袋后退幾步,跌坐在凳子上:「你是不是覺得,你要上大學了,我管不住你了,覺得媽媽好騙?」
她身體一直不好,我妥協了。
周言旭給我發了消息:「怎麼了?怎麼突然掛了?」
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,回他:「周言旭,等你打進 LPL 我們再繼續談吧。」
接著刪除了好友,乖乖把手機和電腦交給了我媽。
再拿到手機和電腦,已經是開學了,半個月過去,周言旭也消失了音訊。
好友列表里沒了他,游戲賬號他也沒再登錄過。
大學第一年,我還時不時會想起他,卻再也搜尋不到他。
而時間也漸漸沖淡了許多事情。
我提著包出了場館,正是晚上七點,外面車水馬龍。
也許周言旭是看了記者名單,想碰碰運氣,報復一下曾經拋棄他的網戀小女友。
沒想到他真的成了正式選手,我也成了記者,雖然只是半吊子。
刪他之前的話好像正在應驗,可我實在沒什麼臉面對他。
4、
回家之后我洗了個澡,想到明天還要賠公司攝像機錢,我就心煩。
劃開手機想回個消息,猛然發現周言旭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,給我轉了一萬塊錢:
「對不起,攝像機錢我先轉你。」
我趕緊點了退回:
「沒事,攝像機是我自己摔的。」
也許是在休息,他回得很快:
「你手機號碼是媒體聯系單上那個嗎?」
聯系單……后臺采訪之前,戰隊都會收到媒體聯系單,難怪那天主辦方讓我提交了這些信息。
我回了個「是的」,接著就聽手機提示音響起,「支付寶收款到賬一萬元」。
「??你給我轉錢了?」
「攝像機錢。」
我想轉回去,發現他把我的支付寶拉黑了。
手機還停在我和他的聊天見面。
四年過去,世界變化太大,周言旭應該也不是從前的周言旭了吧。
我想起今天采訪時,他神采奕奕的模樣,自信又驕傲,像個冉冉升起的太陽。
我在對話框里打打刪刪,想說對不起,當時不是故意刪掉你,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,過去這麼久了,十八歲時候一段無疾而終的網戀,他大概也覺得好笑,想到還會覺得有些尷尬幼稚。
我決定不再提這一茬。給他轉了 5000 塊錢。
「就是鏡頭碎了,沒那麼貴,你收下吧。」
過了很久,他沒收錢,也沒回我。
我覺得自己的心亂糟糟的,在煩躁中睡著了。
第二天的比賽是另外兩支隊伍,我坐在媒體室看完全程,準備了幾個采訪問題。
借用了同事的私人攝像機,也算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任務。
出場館的時候我遠遠看到一個人,穿著衛衣戴著帽子站在門口。
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,想繞過他走出去,誰知他徑直走向我。
哪怕他戴著口罩,我還是一下就認出了他。
「周言旭?」
他聽見,沖我笑了笑,眼睛彎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