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隔著八年光陰,我已經想不起來他叫什麼。
目光落在他的胸牌上。
許宵。
見我沉默,他催促:「上來啊,你那點體重,我完全沒問題。」
他搭起兩只修長的手,讓我踩上去。
接著,我踩在他像青竹一樣薄而韌的肩膀上。
他扶著我的小腿,站了起來。
我順利地坐在了墻上。
遠處忽然傳來保安的叫嚷聲:「喂,你們干嘛呢?!」
許宵往后掃了一眼,迅速起身,飛快助跑上墻,輕巧落了地,向我張開手臂。
「姜言,跳下來,別怕!」
保安的聲音越來越近,我心一橫,跳了下去。
穩穩地落入他的懷抱。
他很快松開了我,下一秒,又握住我的手腕向前飛奔:「愣著干嘛?跑啊!」
其他人都去網吧了。
只有許宵插著兜,跟在我身邊。
我走進超市,問導購有沒有防狼噴霧賣。
導購還沒說話,許宵先發話了:「有色狼跟蹤你?」
我連忙說:「沒有沒有,只是有備無患罷了。」
防狼噴霧竟然那麼貴……
149 元。
我攥著手里的五十元人民幣,小心翼翼問:「我可以還價嗎?」
導購看上去有些無語:「妹妹,這里是超市,不是菜市場。」
我失落地把噴霧放回了原地。
一只手越過我,把防狼噴霧丟進了推車里。
染著紅色寸頭的少年矜持地亮出了錢包,一沓粉色的人民幣在閃閃發光。
他言簡意賅道:「小爺我有錢。你還想買什麼,一起買了。」
他有錢,我可沒錢還。
最終我只買了一瓶防狼噴霧。
我想把五十塊錢給許宵,被他推了回來。
他說:「我不想要錢。你早上吃的什麼包子,聞著好香。以后能給我帶點兒嗎?我也愛吃包子。
」
我一愣:「好的。」
好的,如果我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的話,我會這樣做的。
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。
許宵也跟著上來了。
我不由得發問:「你不用去上網的嗎?」
他吊兒郎當笑起來:「你不用去學習的嗎?」
我被懟得無話可說,只好側頭去看窗外的風景。
尚未拆遷的老建筑,沿街叫賣的糯米糍粑、金黃清香的桂花樹……
這些,在八年后的城市改造中,都消失了。
公交車停了下來。
我下了車,跑到站臺邊,迅速鎖定了目標。
我在樹根處刨了個坑,埋下了我的鬧鐘。
鬧鐘已經設定好時間了。
今晚九點半。
上一個時空里,我被拖到車棚的時間。
鬧鐘的聲音是我的錄音:保松小區 7 棟樓車棚,有人殺人啦!
許宵蹲在我身邊,很疑惑:「你是在玩尋寶游戲嗎?」
我忙不迭地把土推回去,說:「嗯,我在玩一種很新的游戲。」
有小石頭砸到了鬧鐘,它突然神經質般大叫:「保松小區 7 棟樓車棚,有人殺人啦!」
我手忙腳亂地拎出鬧鐘,匆匆關掉。
許宵一臉嚴肅地看著我,把我看到心虛。
我緩慢開口:「那個,你聽我說……」
許宵笑嘻嘻地打斷了我:「你在玩現實版天黑請閉眼嗎?」
我松了口氣,說:「對的。」
他勾住我的脖子,笑出兩個梨渦:「帶我一個唄,姜言。」
我當然不可能帶他。
鬧鐘和防狼噴霧并不是游戲,是我給自己準備的雙保險。
而我真正想要避開那場兇殺案的方法,是跟著大家一起去看電影、一起回小區,讓那個躲在黑夜里的怪物,不敢接近我。
這天晚自習的時候,我把幾冊書攤開放在桌子上。
又旋開了藍筆、紅筆、黑筆,裝出一副我只是出去一下的模樣。
順便叮囑同桌:「巡邏的老師要是問起來,就說我去辦公室問老師問題了。」
晚讀的下課鈴響起。
大家三三兩兩地涌出走廊。
我小心翼翼地拎著包,貓著腰跑向操場。
好不容易跑到了墻角,書包被人猛地拉住了。
我的心跳都快停了,卻見許宵笑瞇瞇地站在我身后。
「姜言,大晚上的,干嘛去呢?」
我的手指收緊了書包,戒備地看著他:「我有事。」
他低下頭瞧著我,勾起唇,壞笑:「你該不會網戀了吧?」
我沒回答,許宵自顧自地說下去:「你這又是防狼噴霧,又是天黑請閉眼的,看來網戀對象不可靠啊。」
說著,他慢慢蹲下去,拍了拍自己的肩膀。
我愣了:「你干嘛?」
許宵仰起頭,黑漆漆的眼睛倒映了月光,嫌棄道:「就你那小短腿,沒有我,可怎麼紅杏出墻啊?」
4
許宵說教了一路,給我灌輸安全意識。
我也不反駁,由著他跟在后面。
電影院就出現在前面。
一看那招牌,許宵說得更起勁了:「你知道大晚上私會男網友多恐怖嗎?你們倆還看電影?!你知不知道男人非常愛在電影院里動手動腳的!」
我終于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,喊了一聲:「外婆!」
守在門口的外婆也沖我招起手。
許宵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我笑瞇瞇看他:「這就是我要私會的網友,恐怖嗎?」
許宵輕咳兩聲,轉移話題:「你翹課就是為了跟你外婆看電影?什麼電影,我也要看。」
外婆捧著爆米花走過來,看見了許宵:「喲,這是言言的同學吧?你也不去參加那個跳蚤市場呀?」
許宵說:「啊?什麼跳蚤市……」
我踩了他一腳。
他嘴角抽動一下,不動聲色地撤回了腳,點頭說:「對,我不參加,我來看電影。